请你怀揣着爱情画我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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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看到雷米时，我自觉城池陷落。
　　有些人天生就具有一种气场，他不是那么耀眼也不是那么英俊挺拔，但他的眼神却似一轮明月，那样吸引着你。
　　雷米就是这样的人。在看到他之前，很多人和我说过雷米：他是美院的男生，他的画常常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，可却卖得特别好，许多女孩子并不是因为他画画好才喜欢他，而是喜欢他的“劲儿”。
　　落魄、颓废、眼神迷茫，让女人一看就心疼。
　　画院里最漂亮的女模特马安然，她来做人体模特的第二周，就被雷米深深吸引了，第三周，她对我们说，以后，我只要雷米一个人画我，而且，不收费。
　　我知道自己没戏，马安然那么漂亮，而且是北外的校花，会说三国语言。我们听过她对雷米说法语，非常动听的发音，声音磁性地传过来，迷人的要死。
　　
　　喜欢上雷米以后，我再也不想看别的男生，常常骑着单车从城西跑到城东，来到美院看他们画画。
　　那时，大家都以为我喜欢雷米屋里的另一个男生尔卓，我不置可否。和尔卓站在一起，我们很般配，高高大大的他配上小鸟依人的我，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。
　　可我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来。
　　雷米！雷米！我一遍遍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字，如同一个傻瓜。可是，我想，傻就傻吧，爱情，就是一件让人犯傻的事情啊。
　　雷米常常不去上课，他一个人在宿舍里时我遇到过他好几次。
　　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窗前问我，简青，永远能多远啊?
　　我无法回答他。
　　他在电炉上煮面条吃，几棵青菜两个鸡蛋，满屋子都是清香。
　　我说，你喜欢吃面条啊？
　　不，他答，马安然喜欢，这是给她煮的，她马上就来了。
　　马安然来了以后，他们一起吃面条，满屋子的清香缠绕。
　　我呆呆地看着雷米把面条一根根喂到马安然嘴里，而我像个局外人。
　　雷米那时会说，看一会儿书吧，尔卓快回来了。
　　他一直把我当成尔卓的女朋友，只有我知道我不是，尔卓也知道吧，因为有一次他想牵我的手时我躲开了。
　　吃完了面条他们开始画画，马安然总是很大方地说，简青，看着雷米画我啊，他是怀揣着爱情画我呢。
　　然后，马安然把外套脱去，露出紧身的白毛衣，这还不算完，雷米说，脱。
　　那个字很性感，马安然继续脱着，黑色内衣飘落以后，我看到她雪白的肌肤和修长的腿。
　　雷米的喉咙好像咽了一口唾沫。我嫉妒地看着他们，雷米回过头来对我说，简青，马安然好美是不是？
　　当然，我说。马安然用法语说了一句话，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，雷米给我解释说，马安然说，她还很性感，足以吸引所有男人和女人。
　　我脸红了，为她这句话，因为这句话好像说我一样，我没有那么性感丰满，我身体单薄，瘦而羸弱。可马安然那么修长丰满，她诱惑了雷米，也诱惑了我，她让见过她的人无法自拔。
　　那个冬天，我常常出现在406宿舍里，有时候遇到雷米，有时候遇到马安然。
　　不久后发生的事情，让一切发生了变化……
　　
　　毕业时，马安然突然出国了。她跟一个法国人去了法国，那个浪漫的城市巴黎远远比雷米更有吸引力。
　　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，立刻赶到了雷米的宿舍里。屋里，是摔碎的啤酒瓶子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而忧伤的味道。床上，是红着眼睛的雷米。
　　“雷米，雷米。”我走过去叫他。
　　他拉着我的手说，马安然，你为什么离开我？
　　雷米的神智错乱了，他把我当成了马安然。那个晚上，我没有离去，我一直让他握着我的手。雷米为了自己的爱情留了下来，但爱情却离他远去了。
　　我也留了下来，我留下来是为了雷米。
　　但他神情恍惚，好多天，他叫我：马安然。
　　我应着他，泪眼婆娑。
　　那个夏天，我曾被雷米拥进怀里，但是他叫我马安然，他说，马安然，你怎么这么瘦了？马安然，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短了?
　　一个夏天，他只画了一张画，是我穿着旧的白裙子坐在窗前看雨的一张画。
　　我试图脱掉裙子让他画我，但是他说，马安然，你穿着这条裙子吧，这条裙子多好看啊。
　　心，一疼，又一疼。没有人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。爱情快把我折磨疯了，我宁可做马安然，也要和他在一起。
　　雷米也是爱情病人，而且病得不轻。他陶醉在对马安然的思念中，他常常会煮面条，放几棵青菜，放两个鸡蛋，我不喜欢吃鸡蛋，就会夹给他，他看着我说，马安然，你为什么不再吃鸡蛋了？
　　更崩溃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大雨天，当我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时，他说，马安然，每次都是我去给你送伞，看看你现在淋得和落汤鸡差不多。
　　我哭了，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，我对雷米说，雷米，你能醒醒吗?我不是马安然，我是简青，我是那个暗恋了你三年的简青。
　　他看着我，马安然，你不能骗我，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的，你说要和我到老的。
　　我死命地晃动着他，雷米，你醒醒，马安然早就走了，我是爱你的简青啊！
　　他看着我，就那么绝望地看着我，好久好久他说，我知道你是简青，但我不能爱上你，我只有把你当成马安然才能和你在一起。
　　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，转过身跑了。是的，我和他，都是沉迷于彼此想象的爱情病人，他不能忘记马安然，我不能忘记他。
　　
　　三年后，我通过公派学习有机会到了法国。
　　当然，我的目的是找到马安然，我要告诉她，她带疯了两个人，一个是雷米，一个是我。
　　那时，马安然和她的第三任丈夫开了一个香水专卖店，看到我时她说，简青，怎么可能是你？
　　此时的马安然，比以前更妩媚更漂亮，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，她穿白色的蕾丝吊带装，头发挑染成金黄，她依然爱吸烟，手指有淡淡的熏黄。
　　我问她，马安然，你还记得雷米吗？
　　雷米?她想了―下，那个画家?长得很瘦，眼睛细细的?
　　心里一凉，让雷米这么心心念念的人，却把他快忘干净了，雷米，只是马安然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，是的，不过如此而已。
　　我给雷米打电话，告诉他，有些爱，不必等待。
　　马安然接过电话：是雷米吗?居然还没有结婚吗?傻瓜，我都结三次了，还在画画吗？要不要我当你的经销商?法国的画价不错的。
　　我听到那边没说一句话就轻轻放了电话。我想，心死的人不过如此。
　　三个月后我离开法国，马安然送我，她说，简青，我知道最爱雷米的人是你，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，你是那么迷恋他，我和你不一样，再美的人和事，对我的吸引也仅仅是刹那，对于我而言，没有永远。
　　我还记得多年前雷米在窗边问我：简青，你说永远有多远？
　　永远对我而言，就是心中始终爱着一个人，哪怕他不知道，哪怕他不爱你。
　　在北京下飞机后，我看到一个人缓缓向我走来，他手里，有一捧白色的马蹄莲，那么美丽而纯洁。
　　是马安然告诉了雷米我回来的时间吗?是马安然告诉他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吗?
　　雷米把那一大捧马蹄莲送到我怀里，他还是用那种细细的眼神看着我，一如当年，依然让我陷落得无法自拔。
　　“走吧，我们回家。”他说。
　　他用的是“回家”这两个字。
　　“请你叫我的名字。”我想听最后的答案，如果他依旧叫马安然，那么我会一个人打车走，如果他叫我简青，那么，我会跟着他――回家。
　　马安然……他叫，我的心一凉，他继续说，那是我一场想象的烟花，而简青，才是我的爱。
　　我刹那间眼泪决堤而出，一粒粒落到美丽洁白的马蹄莲上。
　　简青，原谅我，错过你这么多年，当了这么多年爱情病人。
　　不，我说，我喜欢当爱情病人，也更喜欢当爱情病人的人，因为，他们有一颗敢爱的心，至少，他们是用整个心灵去爱的。
　　他过来，轻轻抱起我，什么时候头发这么长了？以后多吃点东西，看看你多瘦，简青，来，握住我的手，让我带你回家吧……
　　李云贵/荐
         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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